國家發改委、國家能源局近日發布的《關于開展全國煤電機組改造升級的通知》（以下簡稱《通知》）明確，“十四五”期間完成存量煤電機組靈活性改造2億千瓦，增加系統調節能力3000—4000萬千瓦，實現煤電機組靈活制造規模1.5億千瓦。新建煤電機組純凝工況調峰能力的一般化要求為最小發電出力達到35%額定負荷，采暖熱電機組在供熱期運行時，要通過熱電解耦力爭實現單日6小時最小發電出力達到40%額定負荷的調峰能力。

國家能源局于2016年確定丹東電廠等16個項目為火電靈活性改造試點。中電聯去年底發布的《煤電機組靈活性運行與延壽運行研究》顯示，截至2019年底，“三北”地區靈活性改造僅完成5775萬千瓦，不到規劃目標的27%。業內人士認為，在此背景下，《通知》提出的目標無疑按下了改造升級的“加速鍵”。

目標難度適中 改造技術存在挑戰

上海發電成套設計研究院火電中心副主任兼總工陶麗指出，煤電機組逐步由電量型電源向調節性電源轉變，靈活性改造已成趨勢，《通知》目標理論上能完成。“技術也可行，試點項目最小技術出力可低至30%—35%額定容量，部分機組可低至20%—25%，熱電聯產機組最小技術出力可達到40%—50%。”

某業內人士認為，《通知》目標難度適中，符合國情。“國內大多數機組經過簡單技改，能達到要求，但燃用劣質煤的機組難度較大。”

該人士表示，當前真正的問題在于新能源裝機急速增長，電網運行實際情況變化很快，一些地區的超超臨界機組，包括最先進的二次再熱百萬千萬機組，都被要求深度調峰到35—40%負荷。“一些地區要求新建機組具備25%甚至20%負荷的深度調峰能力，這些做法超前于國家相關政策，都是嚴峻的技術挑戰。”

華電電力科學研究院鍋爐技術研究所所長孫海峰也指出：“頻繁快速變負荷、深度調峰，甚至快速啟停，易產生主設備故障，機組運行穩定性下降。低負荷運行，機組熱耗增加、效率下降，特別是超（超）臨界機組，會直接影響機組能耗對標。部分機組供熱負荷大，電熱矛盾突出，選擇技術路線較困難。”

陜西某發電企業人士告訴記者，以百萬千瓦大型機組為例，實現35%負荷運行改造成本約1500萬元。“屆時機組經濟性大幅下降，體現不出大機組的經濟性，不能單純為消納新能源而擠壓煤電，特別是大型煤電機組。”

輔助服務補償缺位 改造動力不足

業內人士指出，既然煤電靈活性改造付出了不小代價，就應充分保障其收益。陶麗指出，除個別機組采取BOT形式，類似游戲“外掛”輔助調峰，絕大部分是電廠“自掏腰包”，通過機組挖潛和改造實現。對此，《通知》明確，將加大財政、金融等方面支持力度。

中國人民大學能源與氣候經濟學項目組執行主任王克告訴記者：“煤電靈活性改造的調峰容量成本約500—1500元/千瓦，技術改造成本加重了企業負擔。靈活性改造后的機組頻繁啟停加速資產折舊、發電小時數下降等，將加劇煤電大面積虧損情況。燃煤發電上網電價采用‘基準價+上下浮動’形式，上下浮動不超過20%，改造投資回收慢，企業靈活性改造動力不足。”

王克認為，當前電力輔助服務補償機制不健全，是靈活性改造緩慢的重要原因。孫海峰也指出：“當前煤電投資能力較弱，有限資金大多用于安全、環保等，靈活性改造投入受到限制。同時，基層企業扭虧減虧任務艱巨，加之輔助服務補貼力度較小，改造動力不足。”

中國電力工程顧問集團華東電力設計院副總經理葉勇健表示， 當前靈活性改造最大難點在于沒有可持續的補償機制。“發電企業內部分攤，是一種‘零和游戲’，沒改造的花錢補貼已改造的。一旦靈活性改造大面積鋪開，那么每臺機組的補償會越來越少。”

當前輔助服務是如何補償的？“除東北外，其他區域出臺的輔助服務政策補償力度小，部分區域雖出臺相關政策，但補償收入入不敷出，無法覆蓋改造成本。”孫海峰表示，“調峰費用由發電側分攤不可持續。目前補償機制下，如果大面積實施靈活性改造，勢必形成收支不平衡甚至‘無收可支’的局面。”

亟待激勵政策 防范靈活性資源過剩

葉勇健建議，考慮類似兩部制電價的收益方式，應給予滿足要求的煤電一定電量電價補償。“新能源占比越來越高，靈活性改造實際解決的是電網安全運行問題，容量電價資金應由受益方多方提供。”

孫海峰表示，需總結國內煤電靈活性改造試點區域的示范經驗，分析輔助服務市場實際運轉中存在的問題，盡快開展機組靈活性調峰相關政策、標準制定和完善工作。“考慮低負荷運行期間煤耗上升、運維成本增加、設備老化速率上升，必須完善輔助服務補償政策，研究改造投資壓力疏導機制，制定改造補助或優惠財稅政策，激勵靈活性改造工作。”

孫海峰進一步指出，若盲目大范圍推廣實施火電靈活性改造，勢必產生新的浪費，應結合機組自身特性做出差異化決策。“重點可對30萬千瓦及以下機組進行靈活性改造，部分30萬千瓦及以下老舊機組臨近服役年限，有關部門充分論證該類機組的延壽申請，并安排專項補助用于靈活性改造，改造后該類機組主要承擔電網調峰調頻任務。

上述陜西發電企業人士認為，輔助服務市場只是輔助，根本還需電網電源點配置趨于合理。孫海峰表示，需進一步研究網架結構、資源分布，結合新能源發展目標，統籌規劃，建立區域協調溝通機制，推進區域有效靈活性改造推進，避免無序投資，防范靈活性資源過剩。